全 文 ：胡杨和灰叶胡杨的维吾尔族植物文化研究
*
———以新疆尉犁县为例
买买提江·吐尔逊1，艾沙江·阿不都沙拉木2＊＊，吐尔逊古丽·托乎提1，
乃吉吾拉·喀斯木3，买热巴·塔衣尔3
(1 新疆农业大学林学与园艺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2;2 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
云南 勐腊 666303;3 新疆尉犁县林业局，新疆 尉犁 841500)
摘要:研究维吾尔人利用植物的传统知识和经验，在社会经济发展和资源保护等方面具有潜在的应用价
值。胡杨 (Populus euphratica Oliv．)和灰叶胡杨 (P. pruinosa Schrenk)是新疆沙漠生态系统的主要植物类
群，研究采用关键人物访谈法，对胡杨和灰叶胡杨在新疆尉犁县维吾尔族民间的植物文化进行了研究。结
果表明:胡杨和灰叶胡杨的胡杨碱白色结晶体在治疗胃胀、咽喉肿痛、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及消化不良
等方面有作用;胡杨碱黑色结晶体用于治疗腰疼、腿疼，有消肿及止痛等疗效;胡杨碱加工后作洗发膏和
洗衣粉使用;胡杨水不仅治疗神经衰弱，有延缓衰老、降低高血压及高血脂的功效，还能降低心脏病发病
率;胡杨和灰叶胡杨枝叶具有治疗家畜胃胀和肌胃腐烂病的作用。当地罗布人利用胡杨树来建设沙漠生态
园及控制土壤沙漠化。研究初步揭示了两种胡杨植物与维吾尔人的植物文化体系，维吾尔族植物传统知识
的研究，将对我国民族植物学的发展及多样性产生影响。
关键词:胡杨和灰叶胡杨;传统知识;医疗保健;黑色和白色结晶体;维吾尔族
中图分类号:Q 9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845(2014)05－675－08
Plant Traditional Culture of Populus euphratica
and Populus pruinosa of Uyghurs Folk
———A Case Study in Xinjiang Lopnur
Mametjan tursun1，Aysajan abdusalam2＊＊，Tursungul tohti1，Nejiwulla kasim3，Merhaba tayir3
(1 College of Forestry and Horticulture，Xinjia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Urumqi 830052，China;2 Xishuangbanna Tropical
Botanical Garden，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Mengla 666303，China;3 Lopnur Forestry Bureau
of Xinjiang Uyghur Autonomous Ｒegion，Lopnur 845100，China)
Abstract:The study on traditional knowledge and experience of using plants by Uyghurs folk people has a potential
application in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resource protection． Populus euphratica Oliv and P. pruinosa Schrenk
are major plants in Taklimakan desert ecosystem of Xinjiang． This study aims to ascertain the Lopnur Uyghurs tradi-
tional knowledge on two Populus species and their cultural system related to these species． We investigated the key
informants for interviews on using Populus plants． The Populus plants were used for various purposes． The white alka-
li crystals are using for the treatment of bloating，sore throat，stomach ulcers，duodenal ulcers and indigestion and
also in soda，while black crystal is used for the treatment of back pain，leg pain，swelling and relieve pain． Alkali
crystals are even used as shampoo after a simple processing and also as a laundry detergent． Populus plants water is
applied as a treatment of neurasthenia． It is also used for anti-aging，reducing blood pressure，high cholesterol and
植 物 分 类 与 资 源 学 报 2014，36 (5):675～682
Plant Diversity and Ｒesources DOI:10．7677 /ynzwyj201414004
＊
＊＊
基金项目: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森林培育重点学科研究基金
通讯作者:Author for correspondence;E-mail:aysajanxj@sina. com
收稿日期:2014－01－06，2014－04－28接受发表
作者简介:买买提江·吐尔逊 (1958－)男，副教授，主要从事植物分类学、植物资源学研究。E-mail:mmtj007@163. com
heart morbidity． Plants foliages are used as veterinary medicine such as bloating and rot of muscular and stomach of
livestock． In addition，Lopnur people used the plants to build the Desert Ecological Park and controlling desertifica-
tion． This article ascertained the two Populus speceis and Lopnur Uyghurs cultural system． Present study will improve
the conservation of Lopnur Uyghurs folk indigenous / traditional knowledge on Populus plants and to promote the sus-
tainable development in the socio-economic diversity．
Key words:Populus euphratica;P. pruinosa;Traditional knowledge;Medical care;White and black alkali crys-
tals;Uyghur people
民族植物学是研究人与植物相互作用的过
程及其对环境影响的科学，是研究人与植物界全
面关系的一门交叉学科 (裴盛基，2008，2011) ，
也是研究人类利用植物的传统知识和经验，包
括经济利用、药物利用、生态利用和文化利用的
历史以及现状和特征的理论性和应用性的综合
性科学，它不仅具有理论意义，而且也在社会经
济发展和资源保护等方面具有潜在的应用价值
(张璐等，2005;Martin，1995)。我国 56 个民族
在 5 000多年悠久历史上，在认识和利用植物方
面积累了非常丰富而宝贵的经验，形成了独特的
植物文化体系 (裴盛基，2011)。新疆各民族在
漫长的历史变迁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风俗习惯和
特殊的生产方式，在长期的开发自然、改造干旱
环境、建设绿洲、保护与开发植物资源中积累了
丰富的经验，表现出其突出的广泛性、系统性和
独特性 (刘文江等，2003;阿尔斯朗，2009)。
在民间通称的 “胡杨”是指植物分类学中
的杨柳科 (Salicaceae)杨属 (Populus L．)胡杨
(P. euphratica Oliv．)和灰叶胡杨 (灰胡杨、灰
杨) (P. pruinosa Schrenk) (杨昌友，2012;中国
科学院中国植物志编辑委员会，1984) ，其中胡
杨的分布区较广，横跨欧、亚、非 3个大陆，聚
集在地中海周围至我国西北部和蒙古国干旱、半
干旱荒漠地带 (王世绩，1996) ，而灰叶胡杨仅
分布于中亚细亚、巴尔喀什等地，在我国仅分布
于新疆 (新疆森林编辑委员会，1990)。新疆境内
胡杨林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天然胡杨林，面积约
3. 6×105 km2，占我国现有胡杨林面积的 91. 1%，
主要分布在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 (王世绩，
1996)。在塔里木盆地胡杨林中，胡杨和灰胡杨
具有同域分布区 (李志军等，2009) ，是唯一能
在干旱沙漠地区形成蓊郁森林的乔木树种和珍贵
的抗逆种质资源，对维持当地脆弱的生态平衡具
有重要作用 (韩路等，2010;杨永青和王文棋，
2006;萨如拉等，2009)。胡杨和灰叶胡杨 (下
面均称胡杨树)不仅成为中国首批珍稀濒危植
物中的渐危种 (傅立国，1992) ，而且于 1993 年
已被列入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最危急而需优先保
护的林木基因资源名单中 (张杰等，2009)。
随着我国生态建设的发展，胡杨这类古老树
种的生态、经济、社会效益和应用价值越来越受
到重视，对其综合研究也逐渐深入。目前，胡杨
树在种质资源与地理分布、系统分类与起源演
化、生态适应性 (抗盐能力、抗旱性能、引种
等)、繁殖和造林技术、生境多样性与保护、生
态和经济价值 (盐碱地生物改良、荒漠化治理、
环境保护、化学成分及药理作用等)等方面的
研究很多 (曹德昌和李景文，2009;王海珍等，
2009;周燕等，2009;邓潮洲等，2010;吴俊侠
等，2010;朱馨蕾等，2007;Eusemann 等，2009;
Chen等，2003;Li和 Zheng，2005;Saieed，1993) ，
甚至也有深入到转基因体系建立的研究 (范源
伟等，2009)。然而，在胡杨树民族植物学研究
方面至今未见到专门的调查报道，其研究工作几
乎是空白，而这类植物有很多传统的民间利用方
法还有待于调查和揭示。在新疆尉犁县地区，胡
杨树是最具特色的树种。生活在这里的维吾尔族
人自古以来与胡杨树有着密切的联系，在漫长的
历史变迁中对它的保护与开发、日常生活应用方
式等方面积累了丰富而宝贵的经验，形成了独特
的胡杨文化体系，其中一些民间传统的利用方式
仍保留至今，需要进一步调查收集和整理，为挖
掘和探讨胡杨树开发利用新途径提供线索。作者
对胡杨树最集中分布而且历史悠久的地区进行
了该类植物民间传统利用方面的调查研究，无
疑在促进民族居住地区的繁荣和稳定、资源开
发和利用、环境保护、脆弱生态环境的恢复和重
建以及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的现实和战
略意义。
676 植 物 分 类 与 资 源 学 报 第 36卷
1 研究地区与方法
1. 1 研究地区
尉犁县地处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东北缘，塔里木河
中下游的孔雀河下游，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部，巴
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腹地，84°0250″～ 89°5850″ E，40°10
33″～41°3917″ N，面积 59 234. 48 km2;为塔里木河下游
胡杨林集中分布区之一，又名“罗布淖尔”。境内有维、
汉、回等 13 个民族，7 乡 42 村镇，人口 10. 94 万 (新
疆维吾尔自治区统计局，2008)。据尉犁县地方志编纂委
员会 (1993)记载，1953年全县人口中维吾尔族 12 340
人，占 98. 4%;至 1988 年县辖总人口 30 196 人，其中
维吾尔族人口 21 815人，占总人口的 72. 2%。维吾尔族
最古老的特殊群体之一的罗布人，由于长期生活在荒漠
环境和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中，在了解自然、利用动
植物、保护环境、民俗等方面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体系，
创造出了沙漠干旱区特有的绿洲文化，在丰富维吾尔族
文化的多样性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阿尔斯朗，2009;
龙石奕和艾比不拉，2011)。
尉犁县胡杨林总面积约 78 000 hm2，包括国家最大
的原始胡杨林保护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统计局，
2008) ，是塔里木动植物资源的天然宝库，也是塔里木
河中下游生态环境的重要标志 (石玉等，2008)。塔里木
盆地的古代维吾尔人，自古与沙漠勇敢而巧妙的作斗
争，一直保护利用原始胡杨林等天然植被，采取以扩大
胡杨树、红柳 (Tamarix ssp．)、梭梭 (Haloxylon ssp．)、
麻黄 (Ephedra ssp．)、甘草 (Glycyrrhiza ssp．)等抗旱荒
漠植被面积和覆盖率来防沙治沙及固定沙漠等办法措
施，保持和延续和谐自然的传统，逐渐形成并独创了灿
烂而悠久的塔里木盆地“沙漠绿洲灌溉农耕生态文化”
(阿尔斯朗，2009)。因此，我们以文化历史悠久、罗布
人聚中分布的尉犁县作为研究地点和对象。
1. 2 方法
1. 2. 1 关键人物访谈 本研究主要采用民族植物学与人
类学相结合的关键人物访谈法 (淮虎银等，2000) ，对尉
犁县胡杨林集中分布的阿克苏甫乡 4 个村、喀尔曲尕乡
3个村、塔里木乡 2个村、墩阔坦乡 3个村，共 11 个村
进行了调查访谈，时间为 2012 年 5 月 24 日至 6 月 20
日;当年 9月 15日至 10月 7日。以 60岁以上的人物为
对象，对每个村寨中的 3～5名头人 (当地群众的头领)、
长老 (长寿者)、老人 (年龄大于 80 岁的人)、阿訇
(清真寺负责人)、当地出生的退休干部等关键人物进行
定点调查访谈;对其他人物进行了普遍调查，以更全面
了解有关胡杨树的民间传统利用和至今保留下来的传统
经验与方法。适当采用了“5W+H”提问法 (王洁如和
龙春林，1995) ，主要涉及的内容有: (1)在研究地点
有几种胡杨种类; (2)利用部位; (3)具体利用方法、
途径、范围等; (4)对这些种类生态环境保护、观赏价
值的观念等。
1. 2. 2 采集标本的鉴定、文献研究和资料整理 调查过
程中，以当地经验丰富者作向导，采集证据的标本，同时
记录植物的维吾尔族土名、生境及证据标本编号等。对采
集的证据标本进行植物分类学鉴定。收集有关维吾尔族历
史文化与传统植物文化的资料，同时查阅并研究国内外
相关的文献资料与报道。对调查访谈所收集到的有关胡
杨民间传统应用的第一手资料进行整理和分析 (表 1)。
2 结果与分析
2. 1 胡杨树在当地民间的分类识别与命名
胡杨、灰叶胡杨在尉犁县都有分布。当地维
吾尔人称前者为 Tal tograk (“塔勒托格拉克”意
为:像似柳树的胡杨，其萌条枝细长柔软，富韧
性，用于编筐等，因此而得名) ;后者称为 Boz
tograk (“博姿托格拉克”意为:灰色的胡杨，
因其萌条枝、小枝、嫩叶两面均被银灰色绒毛而
得名)或称 Kapak tograk (“卡帕克托格拉克”
意为:像葫芦般的胡杨，因其树冠较整齐而开
展，枝叶较茂密而起此名)。在该县境内的天然
胡杨林中，这 2种胡杨几乎混生，其生长环境也
无显著差异，其中胡杨在大多数地段为建群种，
而灰叶胡杨为伴生种，但后者也在极少数地段作
为建群种出现。
2. 2 胡杨树在当地维吾尔族民间医疗保健及日
常生活中的传统应用
2. 2. 1 胡杨水及胡杨碱结晶体的应用 罗布人
认为胡杨水 (胡杨树树干损伤裂口处流出的树
液，维吾尔名:munku)对治疗神经衰弱有良好
的疗效，具有延缓衰老和保健作用，可降低心脏
病发病率，在预防和治疗高血压、高血脂等方面
具有明显的效果 (表 2)。罗布人称赞胡杨水为
最天然的、上帝赐予他们的圣水，为无法人工合
成的纯天然的物质。罗布人相信:munku 能使人
健康，长生不老，常喝 munku，人就不会生病，
而且可以永久地保持健康，他们长寿的奥秘之一
就是常饮用 munku。所以，至今罗布人仍保留着
经常饮用 munku的习惯。
自古以来当地维吾尔族普遍将胡杨碱结晶体
作药用。胡杨碱 (当地维吾尔族称 tograngu “托
格狼骨”)是胡杨水在树干损伤裂口处流出后凝
结而成的结晶体。一般分两种:白色结晶体
7765期 买买提江·吐尔逊等:胡杨和灰叶胡杨的维吾尔族植物文化研究———以新疆尉犁县为例
［ak (突厥语，意为白色的)tograngu］、黑色结
晶体 ［kara (突厥语，意为黑色的)tograngu］。
白色结晶体是由胡杨树树干阳光直接照射处流出
的树液形成，或虽阳光不直接照射但树液流出后
随时间的流失而逐渐形成的;黑色结晶体是树液
流出后最初一段时间内凝结而成，或在阳光不直
接照射处的树液所形成的。当地维吾尔族把胡杨
碱白色结晶体用于治疗胃胀、咽喉肿痛、胃溃
疡、十二指肠溃疡、一般性胃痛、胃肠道反流、
消化不良等病症;胡杨碱黑色结晶体用于治疗腰
疼、腿疼、关节疼痛等，具有消肿、止痛等功效
(表 2)。另外，胡杨碱结晶体在当地维吾尔族日
常生活中也被广泛应用，至今仍保留着传统的利
用方法。如用胡杨碱结晶体制取洗发露或直接作
肥皂用，这种习惯目前在当地民间还较普遍存
在。民间自古以来就有将胡杨碱白色结晶体当作
苏打用于发面打馕、蒸馒头 (可起到膨松面食作
用)、酸奶发酵等习惯 (表 3)。他们认为，这种
表 1 调查访谈地点及其人物数量、身份、年龄结构
Table 1 Surveys area，interviews people and there identity，age structure
调查地点
被调查访谈人数
(男 /女)
平均年龄 代表性关键人物 /年龄 关键人物身份
肉孜·阿不拉 /92岁 当地阿訇
阿克苏甫乡 (阿克苏甫村、
英阿瓦提村、吉格迪巴格村、
卡尔尕提村)
36 /25 88
阿不拉·依不拉音 /95岁;
阿尔顿汗·吾斯曼 /90岁;
沙热汗·肉孜 /111岁
长老或头人
依明·艾买提 /85岁 退休老干部
达吾提·阿力 /90岁 当地阿訇
喀尔曲尕乡 (喀尔曲尕村、
琼买里村、阿瓦提村)
28 /18 87
阿不拉·依不拉音 /95岁;
托乎地汗·吾斯曼 /91岁;
吐地汗·卡斯木 /103岁
长老或头人
买买提·胡大拜地 /88岁 退休老干部
吐尔地阿吉 /92岁 当地阿訇
塔里木乡 (琼库勒村、库万
库勒村)
25 /15 86
热合曼·吐尔迪 /95岁;
克来木汗·阿布都买提 /91岁;
帕提木汗·喀斯木 /101岁
长老或头人
木塔里甫 /80岁 退休老干部
吾买尔·托合提 /89岁 当地阿訇
墩阔坦乡 (二牧场 (罗布人
村寨)、米尔沙里村、阿吉村)
28 /15 82 热咋克
·吐尔地 /91岁;
苏甫尔汗·阿它吾拉 /91岁
长老或头人
哈木墩 /83岁 退休老干部
表 2 胡杨和灰叶胡杨在尉犁县地区维吾尔族民间的传统药用
Table 2 Traditional medicinal applications of Populus euphratica and P. pruinosa in Lopnur uyghurs folk
胡杨种类 使用部位 配方 处理方法 用法用量 治疗疾病或疗效
胡杨、
灰胡杨
胡杨碱白
色结晶体
饮用水
碎成粉末后加适量饮用
水搅拌
每天服用两次 (早、晚
饭后分别服用 1勺)
胃胀、胃溃疡、胃肠道反流、消
化不良等症
胡杨
胡杨碱白
色结晶体
胡杨水
打碎成粉末后加适量胡
杨水搅拌
每天晚饭后服用 3勺
咽喉肿痛、高血脂等病症，可消
肿、止疼
胡杨、
灰胡杨
胡杨碱黑
色结晶体
饮用水
打碎成粉末后泡在水中
搅拌成浓湖状
直接涂抹于腰、腿部、
关节，每日涂抹一次
着凉所引起的腰部、腿、关节疼
痛，亦可消肿
胡杨、
灰胡杨
胡杨水 ———
不经特殊处理而直接服
用
每日晚饭后饮用约 20 g
神精衰弱，降低高血压、高血脂、
心脏病发病率，也有保健作用
876 植 物 分 类 与 资 源 学 报 第 36卷
纯天然的发酵物对人体无任何负作用，反而起
到保健作用，甚至还具有预防和治疗各种疾病
的功效。
2. 2. 2 胡杨碱黑色结晶体、胡杨树枝叶的家畜
治疗与饲用 当地维吾尔族人利用胡杨碱黑色结
晶体、胡杨树枝叶等，不仅治疗家畜常见的疾
病，而且也预防和减少这些疾病的发生，同时提
高家畜的肉质品味。如牛、羊、马等家畜食野苜
蓿而发生胃胀症状时，用胡杨树树叶、树枝喂食
这些家畜，可消除或缓解其症状;用胡杨树叶喂
养家畜，可治疗家畜肌胃腐烂病或减少其发病率
(表 4)。当地羊肉被视为烤全羊最理想的材料，就
是用胡杨树枝叶作饲料所饲养的羊。因此人们认
为，这是尉犁县烤全羊在全疆颇有声誉的缘故。
2. 3 当地维吾尔族对胡杨树生态效应知识观点
的形成与生态保护作用
2. 3. 1 对胡杨树崇拜的文化象征 胡杨树为高
大乔木，根系发达，寿命长，枝叶繁茂，树体千
姿百态。它不仅是南疆地区最理想的防风固沙、
水土保持树种，也是本地优良绿化观赏树种。当
地人们称赞胡杨树为 “活着千年不老，死了千
年不倒，倒了千年不锈，埋着千年不烂”的神
树，是沙漠中的“英雄树”。因此胡杨树在维吾
尔人眼里是跨越时空、长生不老、勤劳、勇敢和
永恒的象征。这些也许就是他们至今还有崇拜胡
杨树的风俗的缘故。胡杨树所具有的这种极强生
命力的精神也就成了当地维吾尔人适应自然、与
自然抗争的一种象征和追求。在尉犁县各乡村的
调查访谈中，所到之处都见到了将胡杨树栽植于
清真寺前广场一角 (独植)、墓地、广场、学
校、院落、池旁、集市等公共场所的情景。清真
寺前广场独植胡杨树，是罗布人传统的、普遍的
习惯。很显然，将胡杨树栽植于这些地段，不但
是为了绿化观赏、作标记、防护，更重要的目的
还是为时刻提醒和引导甚至教化人们保护和爱戴
胡杨树这一“神树”，尤其在作为圣地的清真寺
周边若长着一棵古老的胡杨树，就可以将宗教信
仰与人们的生态保护意识巧妙地结合起来。在罗
布人中，还盛行一种崇拜树，向树祈愿疾病痊
愈、求寿、求健康的风俗，即 “树枝治病法”。
他们用树枝来擦背，认为可以驱邪、祛病、扶
正，使人元气振作。这次调查访谈证实，罗布人
祈愿疾病痊愈、求寿、求健康的树正是胡杨树。
在当地罗布人的现实生活中，对树木的崇拜已经
与对圣地的崇拜结合起来。由于受伊斯兰教的熏
染，罗布人将墓地也视为一种圣地，当他们建造
某一死者墓地时，也自然形成了在墓地上栽
“神树”的习惯。因为胡杨树在他们的心目中是
永恒的象征，视为祖先崇拜，自然就选用胡杨树
作“神树”栽植于墓地。
表 3 胡杨木材及胡杨碱在维吾尔族民间现在日常生活中的传统应用
Table 3 Traditional application using of Populus wood and crystal in Lopnur uyghurs folk
胡杨种类 使用部位 应用
胡杨，灰胡杨 根 制作面盆、木碗、木勺、罐等
胡杨 树干 制作木船、马车、木板床、木门、木窗、木桥、叉子、马具、农具、木家具等
胡杨，灰胡杨 胡杨碱白色结晶体 当作苏打用于馕、馒头等面食发酵，作酸奶发酵
胡杨，灰胡杨 胡杨碱白色结晶体 直接放在温水中，用于洗涤衣物
胡杨，灰胡杨 胡杨碱黑、白色结晶体 经过燃烧后加少量的动物油搅拌，再加适量水煮熬 2 h，稍凉后过滤，用作洗发膏
表 4 胡杨和灰叶胡杨在尉犁县地区维吾尔族民间的家畜疾病治疗
Table 4 Traditional livestock applications of Populus euphratica and P. pruinosa in Lopnur uyghurs folk
使用部位 处理方法或状态 用法用量或使用方式 治疗疾病或疗效，或饲用效果
黑色结晶体 碎成粉末 适量添加于饲料中 可提高家畜的肉质，品味上等
树叶 不经特殊处理而直接作饲用 每天两次，连续饲用 3 d 治疗家畜肌胃腐烂病或减少其发病率
树叶、树枝 直接作饲用 以饲料方式每天服用 3次 治疗家畜胃胀
夏秋季自然落叶 直接作饲用 为野生动物及家畜的天然饲料
提高家畜的肉质，其羊肉为烤全羊最理想
的材料，品味独特
9765期 买买提江·吐尔逊等:胡杨和灰叶胡杨的维吾尔族植物文化研究———以新疆尉犁县为例
2. 3. 2 胡杨树对维吾尔文化的影响 维吾尔族
植物资源利用的传统知识和经验，与其民族的文
化特点和发展历史是紧密相联的，从而形成了自
己灿烂的民族文化。长期生息于塔克拉玛干大沙
漠边缘河流域地带的维吾尔族人，在适应该地区
干旱少雨的生态环境过程中，积累了在改造干旱
环境、建设绿洲、保护与开发植物资源等方面丰
富的经验和独特的生态环境知识。胡杨树千百年
来与当地维吾尔人的生活、生产建设密切相关、
必不可少。这次的调查也证实，该地区维吾尔族
民间还保留并使用着几百年前制作的胡杨木具，
如:马具、马车、木盆子、椅子及锅盖等等。总
之，胡杨树对维吾尔文化的影响久远而深刻，对
塔里木盆地独创的 “沙漠绿洲灌溉农耕生态文
化”———特殊的绿色生态文化和民间传统文化
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而形成了独特的
“胡杨文化”。
2. 3. 3 胡杨树保护知识观点的形成与生态保护
作用 维吾尔族最古老而特殊的群体之一的罗布
人，其谚语与俗语中有不少与植物密切相关，如
“森林是水库，水多它能蓄，水少它能吐”;“森
林多，风灾旱灾少”等。这里所说的 “森林”
无疑就是胡杨林。他们还用一些俗语或谚语来表
达对植物的禁忌，以便保护这些与他们的生存息
息相关的植物，如 “果树不枯死不能砍伐”;
“花园没有鲜花，夜莺不来歌唱它”;“砍一栽
十”;“折断幼苗的人会夭折”等。当地维吾尔
族人将胡杨树视为 “神树”栽植于墓地后，虽
然平时无暇顾及，但当上坟时，亡者的亲属都会
主动地、精心地照顾 “神树”，为其浇水培土，
使其郁郁葱葱。他们认为，墓地上生长着绽放绿
色生命力的“神树”，以使进入天堂的人也能与
生者一样同享表征永久生命力的绿色。与此同时
形成了某些禁忌，即生者不得惊忧墓地的安宁和
墓地树林的幽静，因此不得砍伐墓地上的树木或
折断其树枝，以便使其具有与生者生存于绿色环
境中一样的景观。为了维护这些 “神树”，民间
还盛传违禁者遭到 “神灵”严厉惩罚的种种传
说与故事，以确保这类禁忌能发挥保护树木的效
能，确保这些墓地上的胡杨树不被人们侵害。这
些禁忌虽以俗语、谚语的形式表达，但也在该地
区人们的社会化或濡化的过程中内化至心里或无
意识中，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内在的约束力。在
建构各种禁忌和信仰观念以约束人们行为的同
时，也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产生了一种对生态环
境保护的“生态自觉”意识。
3 讨论与结论
3. 1 当地维吾尔族胡杨树民间医疗及保健利用
传统知识的潜在价值
有关人类健康的民间医药是最古老的医疗体
系，是现代医学的基础。随着社会的发展，传统
知识或原住民知识引起全球范围内人们的普遍关
注 (Martin，1995;Bodeker，1994)。传统知识和
科学知识是两个不同的认知体系，具有各自的认
知价值观，互为补充而并不相互排斥。各族劳动
人民对传统知识代代相传，通过文传口承形式保
存至今日，是我国极其宝贵的文化遗产 (裴盛
基，2011)。新疆不同地区的维吾尔族在不同环
境下长期生存，形成了各自特殊的民间医疗方法
和知识。本次研究结果表明，尉犁县的维吾尔人
在荒漠环境长期生存过程中，与胡杨树形成了一
种特殊的关系。他们的生存离不开胡杨树，所以
他们是最了解胡杨树的人，是对胡杨树资源利用
经验知识最丰富、最权威的人。其中民间医疗和
保健作用方面的传统知识占重要的地位，尤其胡
杨碱的白色、黑色结晶体和胡杨水在当地民间医
疗及保健应用方面具有悠久的历史，具传统而成
熟的经验和广泛的用途。这些为进一步合理开发
利用胡杨树资源，为运用现代医药先进技术挖掘
其潜在的利用价值提供有利线索和重要依据。这
可能就是当地维吾尔族在胡杨树民间医疗及保健
利用方面传统知识的潜在价值所在。
3. 2 胡杨树植物文化及资源利用研究未来主要
任务及切入点
目前还未见国内其他地区及国外相关地区民
间胡杨树传统医疗和保健应用方面的研究报道。
本研究只是对胡杨树较为集中分布、维吾尔族最
古老而特殊群体之一的罗布人居住地区进行初步
考察。因此，未来首先要开展对新疆其他地区如
和田、喀什、阿克苏等塔里木盆地周边地区和北
疆胡杨树分布地区有关维吾尔族和其他民族在胡
杨树药用、食用、保护等方面的植物文化调查研
究工作，进一步了解整理并深入研究不同地区不
086 植 物 分 类 与 资 源 学 报 第 36卷
同民族的胡杨植物文化。其次，要应用现代医
药、食科的先进技术和其他技术手段，着手进行
胡杨碱白色、黑色结晶体和具生物活性的胡杨水
的天然成分、药理成分等的研究，以及胡杨树内
生真菌、细菌资源及其应用开发研究等。具有生
物活性的天然产物一直是临床用药的重要来源，
目前超过 40%的临床药物是天然产物或者是以
天然产物为先导化合物改造获得的。许多来自植
物的天然化合物与植物的内生真菌有密切的关
系，甚至也是内生真菌的次生代谢产物 (舒莹
等，2005)。Doty 等 (2009)首次报道了从杨属
的毛果杨 (P. trichocarpa Torr． ＆ Gray)和小黑杨
(Populus × xiaohei T． S． Hwang et Liang)中分离
到了三株内生酵母菌;祖母拉提等 (2012)从
胡杨树干液中分离得到了一株尚未从植物体中分
离到的内生酵母菌，并将该菌株鉴定为 Ｒhodoto-
rula minuta 的近似种。卡依尔等 (2011)报道
了从新疆 Ugan古河道胡杨树干内存液中分离得
到了 62 株内生细菌，将它们分类到 18 个属 32
个种。虽然迄今报道的研究资料中还没有对胡杨
树民间药用、食用价值及其使用方法的合理性解
释，但是，胡杨树内生真菌、细菌的存在是否与
其药用、食用价值有着某种联系，可以作为胡杨
树资源利用研究和民间用法合理性研究的切入点
之一。
3. 3 当地维吾尔族胡杨文化中有利于生态保护
的积极要素
有的学者将以民间的各种知识体系而存在的、
并正在产生作用的诸如禁忌和信仰观念称之为
“用以管理地方资源和保护生态多样性的看不见
的系统”(Colding 和 Folke，2001)。尉犁县维吾
尔族民间以俗语或谚语的形式早已形成且具有宗
教信仰威慑力的诸如禁忌和信仰观念，几乎都与
胡杨树及其生长环境的保护密切相关。例如，通
过一些违禁者被上天或神灵惩罚的故事的传播，
人们普遍受到一种教化，并形成一种尊重信仰、
遵守禁忌的共识，进而形成为具有一定的内在的
或自我的约束力，从而可达到保护植物及其环境
的目的。此外，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借助某种
宗教信仰的威慑力，足以让所有破坏生态的不良
行为收敛，从而可得到生态维护的实效。它们具
有地方性、集体性、长期性和整合性，在当地资
源的可持续利用与保护、脆弱生态环境的恢复和
重建等方面可能发挥出积极有效的作用。
致谢 感谢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所的王跃虎研究员对本
文的建议;感谢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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