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文 ：罂粟正名考
苏志云
(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云南 昆明暋650204)
摘要:十世纪前罂粟传入中国后,随着岁月的迁移出现了大量的中文名称。其中不少的名称曾作为正名载
于古籍。本文讨论了古代罂粟用名的混乱和正名的选用。
关键词:罂粟;中名;正名;异名
中图分类号:Q949暋暋暋暋 暋暋文献标识码:A暋暋 暋暋暋暋暋文章编号:0253灢2700(2010)05灢469灢04
TextualCriticismofChineseNameofPapaversomniferumL.
SUZhi灢Yun
(KunmingInstituteofBotany,ChineseAcademyofSciences,Kunming650204,China)
Abstract:AlotofChinesenamesofPapaversomniferumL.occurredwithtimesinceitwasintroducedinto
Chinamorethantencenturiesago.Inordertocalitbytherightname,theconfusionofthesenamesinuse
isdiscussedandYingsuisselectedasitsrightChinesenamebaseduponthatexpectingtherealitytocorre灢
spondtothename.
Keywords:Papaversomniferum L.;Chinesename;Correctname;Synonyms
暋 我国幅员辽阔,地域不同,风俗各异,一
物多名由是而生。春秋战国时期,上自天子,下
至诸子百家无不关注 “正名命物暠,因为他们认
为 “其名正而天下治,其名倚而天下乱,是以聖
人贵名之正也暠(《申子·大体篇》),故要 “欲推
是辨,以正名实,而天下化焉暠(《公孫龙子·迹
府》)。为了 “齐壹殊言,归于统绪暠,荀子提出
“散名之加于万物者,则从诸夏之成俗曲期。远
方异俗之乡则因之而为通暠。“诸夏暠是中原地区
华夏族使用的 “夏言暠。“王都暠洛阳语音的 “夏
言暠就成了当时政令下达,诸侯会盟、使节往来
的 “官话暠或 “普通话暠,也成了孔子删 “诗暠、
“书暠,订 “礼乐暠,兴学授徒的 “雅言暠(《论语
·述而篇》)。 “夏暠、 “雅暠通假, “夏言暠即是
“雅言暠。“雅言暠一经孔子提出,逐成先秦官话
的正名。古人释 “雅暠为 “正暠,故名出于 “雅
言暠,谓之 “正名暠,出于远方异俗之乡的 “方
言暠,谓之 “散名暠(即今之异名)。当时的 “正
名暠来自社会的 “约定俗成暠,故易于流通,又
以 “王者之制名暠颁示天下,故民能 “谨于循
令暠而不敢另立新名。若有人胆敢 “析言破律,
乱名改作,执左道的乱政,杀暠 (《礼记·王
制》),故一物之名虽多, “正名暠只有一个,餘
为 “散名暠而被列于 “正名暠之后,以明 “释雅
以俗,释古以今暠的 “王制暠。其迹存于 《尔
雅》。降及秦汉,习尚古雅。“武帝初置博士,取
学通有修,博识多艺,通晓古文 《尔雅》,能属
文章者为之暠(《旧汉仪》),故汉人的正名命物无
不萧规曹随,祖法 《尔雅》而有所发展。其迹存
于杨雄的 《方言》,许慎的 《说文》和刘熙的
《释名》。只是秦代建都咸阳,西汉建都长安,所
以秦汉的雅言掺入了秦、晋的方言,故杨雄将秦
汉的雅言称为 “通语暠, “凡语暠或 “通名暠,以
别于先秦的雅言。为避 “雅言暠和 “通语暠的地
域限制,后儒又将 “雅言暠诠释为 “王都之言暠
(《论语骈技》)或 “官话暠(《论语正义》)。今人
又将 “雅言暠或 “官话暠诠释为以北方语言为基
礎,以北京语音为标准的 “普通话暠。正如荀子
所预言:“若有王者起,必将有循于舊名,有作
于新名暠。就是说,随着朝代的更替,王都的变
云 南 植 物 研 究暋2010,32(5):469~472
ActaBotanicaYunnanica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DOI:10灡3724/SP灡J灡1143灡2010灡10094
迁,后起的王者有权更换古代之用名。更名之法
在于 “循舊作新暠,即 “名之善者循之,不善者
作之暠(杨倞注)。由此看来,万物之用名是厚于
今而薄于古的,凡不适用于今的古名,虽孔子提
出的 “雅言暠亦不取。这就是 《尔雅》所载万物
之名多数不为今用的原因。
不知先秦 “正名命名物暠的王制弛废于何时,只
知罂粟的正名从未经过历代官方 “约定俗成暠的
规范。故就其名称之由来,用名的混乱和正名的
选用讨论如下:
一.历代罂粟使用的正名一览
1.甖子粟
暋唐暋陈藏器 《本草拾遗》(公元739年)
暋宋暋苏暋頌 《本草图经》(公元1061年)
暋宋暋寇宗奭 《本草衍义》(公元1116年)
暋宋暋唐慎徽 《证类本草》(公元1082年)
暋宋暋施宿等 《會稽志》卷八
暋明暋刘文泰等 《本草品彙精要》(公元1505年)
暋清暋陈大章 《诗傳名物集览》卷十二
2.樱暋粟
暋唐暋郭橐驼 《种树书》
暋宋暋吴彦夔 《傳信通用方》(公元1180年)
暋宋暋王执中 《针炙资生经》(公元1226年)
暋明暋朱暋橚 《普济方》(公元1390年)
暋清暋陶暋成 《江西通志》
3.米囊花
暋唐暋雍暋陶 “西歸出斜谷暠诗(见《御定全唐诗》)
暋宋暋许暋綸 《涉齋集》卷十四
暋宋暋杨万里 《诚齋集》卷八
暋明暋程立本 《巽隐集》
暋清暋稽曾筠等 《浙江通志》卷二百七十二
暋此名之用多见于文人和少数地方志
4.罂暋粟
暋唐暋李贞白 “詠罂粟子暠(见 《御定全唐诗》)
暋宋暋許暋綸 《涉齋集》卷十四
暋宋暋周紫兰 《太倉稊米集》卷二十二,卷二十九
暋宋暋洪暋适 《盤洲文集》卷九
暋宋暋李彌遜 《筠谿集》卷十五
暋宋暋李暋復 《潏水集》卷十
暋宋暋吴则礼 《北湖集》卷二
暋宋暋周應合 《景定建康志》卷四十二
暋宋暋梁克家 《淳熙三山志》卷四十一
暋宋暋罗暋願 《新安志》卷二
暋元暋世祖时官撰 《农桑集要》卷六
暋元暋方暋回 《桐江續集》卷八
暋元暋张暋弦 《至大金陵新志》卷七
暋明暋高暋濂 《遵生八箋》
暋明暋宋暋诩 《竹山房雑部》
暋明暋王立道 《具茨集》诗集卷五
暋明暋陶宗儀 《说郛》卷七十四
暋明暋曹学佺 《石倉歷代诗選》卷四百九十六
暋明暋李賢等 《明一统志》卷三十九
暋清暋高宗弘曆 《御製诗集》二集卷三十五;三
集卷七十七,卷九十,卷九十七
暋清暋郝玉麟等 《福建通志》卷十;卷十一
暋清暋鄂尔泰等 《贵州通志》卷十五
暋清暋鄂尔泰等 《云南通志》卷二十七
暋清暋刘於义等 《陕西通志》卷四十四
暋清暋邹一桂 《小山画谱》卷十五
暋清暋李暋圭 《鸦片事略》
5.罂粟花
暋宋暋陈景沂 《全芳備祖集》前集,卷二十七
暋明暋方以智 《物理小识》卷九
暋明暋缪希雍 《神农本草经疏》卷三
暋明暋王暋鏊 《姑苏志》卷十四
暋明暋陈元龙 《格致镜原》卷七十一
暋清暋汪暋灏 《御定佩文齋广群芳谱》卷四十六
暋清暋刘於义等 《陕西通志》卷四十四
暋清暋陈淏子 《花镜》卷五
暋清暋陈景沂 《全芳備祖集》前集卷二十七
6.莺暋粟
暋宋暋柴暋望等 《柴氏四隐集》卷三
暋宋暋苏暋轼 《东坡诗集註》卷二十九
暋明暋王暋鏊 《震泽集》卷三
暋明暋王肯堂 《证治凖绳》卷二十三
暋清暋田暋易 《畿輔通志》卷五十六
暋清暋吴寳芝 《花木鸟獣集類》卷上———作者引
用唐皮日休 “石榴歌暠时,将原作中的
074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 暋暋暋暋暋暋暋云暋南暋植暋物暋研暋究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第32卷
“鹦粟暠改成了 “莺粟暠。
暋清暋田暋雯 《古欢堂集》卷三十五
附 莺粟花
暋明暋王暋鏊 《姑苏志》卷十四
暋清暋卞永譽 《式古堂书画彙考》卷三十五
7.鸎暋粟
暋宋暋魏齊贤,葉棻 《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
七十九
暋宋暋张暋杲 《医说》卷六
暋元暋王暋逢 《梧溪集》卷三
暋明暋陶宗儀 《说郛》卷七十四上
暋明暋方以智 《通雅》卷四十二
暋清暋朱彝尊 《曝书亭集》卷九
暋清暋查慎行 《敬業堂诗集》卷十三
8.罂子粟
暋宋暋罗暋願 《新安志》卷三
暋明暋李时珍 《本草纲目》卷二十三
暋明暋李中立 《本草原始》
暋清暋鄂尔泰等 《钦定授时通考》卷二十五
古籍中出现较少的正名有:
甖暋粟
暋宋暋苏暋辙 《欒城集》第三集,卷五
暋明暋卢暋和 《食物本草》
甖粟花
暋明暋缪希雍 《神农本草经疏》卷三十
暋清暋彭孫遹 《松桂堂全集》卷八
米暋囊
暋明暋彭大翼 《山堂肆考》
暋清暋嵇曾筠 《浙江通志》卷二百七十二
御米花
暋明暋朱暋橚 《救荒本草》卷七
二、罂粟的原产地和种植地
《鸦片事略》云:“泰西人记载之书,罂粟初
产埃及国,…… 阿剌伯既广种植,土尔基,波
斯效之。欧罗巴洲各国亦种此。印度种最后暠。
《FloraofChina》云: “罂粟原产欧洲南部,因
其具观赏和药用价值而广种于阿富汗、印度、老
挝、缅甸、泰国北部;中国的植物药研究机构亦
种之暠。二说之出有先后,所载原产地和种植地
的不同之处,存古今之变,不可偏废。 《医林集
要》云:“罂子粟是天方国的红罂粟花暠。可见古
人认为中国的罂粟是从天方国传入的 (天方国即
今之沙特阿拉伯的麦加)。其说成立的理由有二:
一是阿拉伯人种植罂粟的时间较早,“隋唐之世暠
他们已知鸦片的收集和使用 (《鸦片事略》)。二
是中国和麦加古时在商业和宗教上的联系较多。
出于谋利的阿拉伯商人或去麦加朝圣的中国的伊
斯兰教之徒均便于将这种植物带入中国。
三、一物多名的由来
这一植物传入中国的准确时间已不可考。其
名之出始见于唐代古籍的有五,以出现的先后为
序列举如下:一曰:甖子粟 (陈藏器 《本草拾
遗》),二曰:樱粟 (郭橐驼 《种树书》),三曰:
米囊花 (雍陶 “西归出斜谷暠诗,《御定全唐诗》
卷五百十八),四曰:鹦粟 (皮日休 “石榴歌暠,
《御定全唐诗》卷六百十一),五曰:罂粟 (李贞
白 “泳罂粟子暠, 《御定全唐诗》卷八百七十)。
五名均出于不同种植地区群众口语的写音,在构
词中属于假借名。何谓假借? 许慎说: “本无其
字,依声托事暠。也就是说,一个新事物出现之
后,口语中有了它的名称,而无表达它的字,就
借用和它音同的字来表达 (托事)。所以假借名
是只取其音而不究字义的,如樱粟。“正名命物暠
时,假借的前提是 “本无其字暠。为什么有了
“樱粟暠之名,后来又出现了 “鹦粟暠和 “罂粟暠
呢? 这不是单纯的重复的假借,而是后人追求用
名表达概念的产物,故愈出愈好。 “樱粟暠仅存
口语的读音,若求其用名反映客物事物的概念,
则不通。“鹦粟暠仅及于种子的用途,作为概念,
它是片面的,何况它又非鹦鹉的专有食品,人也
可食用。“罂粟暠之名源于对这一植物的果实和
种子的形态特征的归纳 (“甖小如甖,粟细如
粟暠———宋苏辙 《欒城集》第三集卷五; “实如
小罂,子如细粟暠———清郝玉麟 《福建通志》)。
其名反映的概念不可移用于它物,故可作为 “立
1745期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苏志云:罂粟正名考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
词明类暠和 “以名举实暠之用 (《墨子》)。宋代
及其后的各代出现的同音异名有罂子粟、莺粟、
鸎粟、甖粟,均源于唐人用名的改动,而无新义。
这一时期出现的异音异名有象谷、御米、囊子、
米壳、赛牡丹、锦被花等,属于新涌现的地区性
用名。只有 “波毕暠是英文 “Poppy暠的音译。
四、正名的选用
官方的 “正名命物暠自唐至今已趋于弛废,
凡不涉及政治的 (如新的地名,市县的用名等)
已下放给了个人,罂粟用名的混乱就是一例,当
今生物学家给新物种命名也不需政府批准就能发
表。这种情况下,如何选用罂粟的正名呢? 我认
为荀子的如下意见仍适于今用:一,“名无固宜,
约定俗成,谓之宜暠。就是说,好的名称要有广
泛的群众基础,不然就行不通。以是求之,这种
植物的正名当属 “罂粟暠。因为在它的众多名称
中,有的仅用于 《本草》,如 “甖子粟暠或 “罂
子粟暠等,有的仅用于诗文,如 “米囊花暠,而
“罂粟暠之用不仅见于近代的 《本草》和各种
《植物志》,还广用于古代各地的 《方志》和名家
的诗文。其名使用之广,不绝于代地沿用,出于
众名之上。二,“名也者,所以期累实也暠。就是
说名是用来反映客观事物概念的,应含反映事物
本质的特征。以是求之,“罂子粟暠(“其实状如
罂子,其米如粟,故名罂子粟暠———明李中立
《本草原始》)、 “米囊花暠、 “罂粟暠,均可入选,
因为它们均来自此物的果实和种子的形态特征的
归纳。三,在确定名称时, “单足以喻则单,单
不足以喻则兼暠。就是说,在概念完善的前提下,
用字少的名称优于用字多的名称。以是求之,则
非 “罂粟暠莫属。综上所述,此物之正名当用
“罂粟暠,因为它是唯一宜于古而适于今的用名。
五、鸦片及其异名,非罂粟的异名
鸦片是罂粟壳分泌的汁液。明代 “成化时中
国已得其取汁之法。嘉靖初,其法益精暠(《鸦片
事略》)。鸦片及其异名阿芙蓉、阿片、合甫蓉、
哈芙蓉、哑芙蓉等均是拉丁文 Opion或英文 O灢
pium的音译,只是出自不同时间和不同的人。
古今有些著作常将这些名称用作罂粟的异名,显
然失考,因为Papaversomniferum L.和 Opi灢
um本属不同事物的名称,正如我们不能用麝香
(musk)作为麝 (muskdeer)的异名一样。
274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 暋暋暋暋暋暋暋云暋南暋植暋物暋研暋究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暋第32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