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文 ：• 3155 •中华中医药杂志(原中国医药学报)2015年9月第30卷第9期 CJTCMP , September 2015, Vol . 30, No. 9
浅谈薏苡附子败酱散联合温潜法在皮肤科的应用
朱慧婷，张苍，蔡念宁，曲剑华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北京 100010）
摘要：掌跖脓疱病和手足慢性湿疹为皮肤科常见病，临床治疗棘手。薏苡附子败酱散出自《金匮要略》，原
治肠痈，近被日人移用于皮肤科疾病亦可取效。文章从掌跖脓疱病和慢性湿疹治验剖析了薏苡附子败酱散联合温
潜法之意在皮肤科的适应证，以期为两病的中医治疗提供更多思路。
关键词：薏苡附子败酱散；温潜法；掌跖脓疱病；湿疹
基金资助：首都医科大学基础-临床科研合作基金（No.13JL-L04），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学术流派传承工
作室项目（No.LPGZS2012-03），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中医皮肤科专业），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皮肤病学重点
学科
Applications of Yiyi Fuzi Baijiang Powder and warm-down therapy in dermatology
ZHU Hui-ting, ZHANG Cang, CAI Nian-ning, QU Jian-hua
( Dermatology Department, Beijing Hospital of Chinese Medicine Affiliated to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10, China )
Abstract: Palmoplantar pustulosis and chronic eczema in hand/foot were common but difficult to cure in dermatology.
Yiyi Fuzi Baijiang Powder in Jinkui Yaolue was famous in treating intestinal abscess. It was also effective in treating
dermatological diseases. In this article, the indication for use of Yiyi Fuzi Baijiang Powder and warm-down therapy was analyzed
through 2 medical records of treating palmoplantar pustulosis and eczema. The analysis would offer more thoughts in Chinese
medicine treatments.
Key words: Yiyi Fuzi Baijiang Powder; Warm-down therapy; Palmoplantaris pustulosis; Eczema
Funding: Basic and Clinical Research Cooperation Funded Project of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 (No.13JL-L04),
State Administ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cademic Schools heritage Project ‘Yanjing Zhao heritage studio of
Dermatology’ (No.LPGZS2012-03), National Clinical Key Disciplin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ermatology),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ermatology Key Discipline of Administ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of China
·临证经验·
通讯作者：曲剑华，北京市东城区美术馆后街23号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邮编：100010，电话：010-52176953，E-mail：xqumm@sina.com
薏苡附子败酱散方解
薏苡附子败酱散一方出自汉代张仲景《金匮要
略·.疮痈肠痈浸淫病脉证并治第十八》。原文为：
“肠痈之为病，其身甲错，腹皮急，按之濡，如肿状，
腹无积聚，身无热，脉数，此为肠内有痈脓，薏苡附
子败酱散主之”。原方选用薏苡仁、附子、败酱草，治
肠痈阴证，内脓已成，身无热、肌肤甲错。方中药味
简明：薏苡仁味甘、淡，性微寒。功擅健脾利湿、清热
排脓。用于脾虚泄泻水肿脚气、白带等证。《神农本
草经》（以下简称《本经》）将其列为上品，云“薏苡
仁味甘微寒。主筋急，拘挛不可屈伸，风湿痹，下气。
久服轻身益气”。败酱草味辛、苦，微寒。功效：清热
解毒，凉血，消痈排脓，祛瘀止痛。用于肠痈，热毒
疮疔，疮疖痛肿。《本经》归为中品，经云“味苦平。
主暴热火创，赤气，疥搔，疸痔，马鞍，热气”。附子，
味辛温，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主治一切
沉寒痼冷之疾，“为回阳救逆第一品药”。《本经》云
“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疮，破癥坚积聚血瘕，
寒湿踒躄拘挛，脚痛不能行步”。结合薏苡附子败酱
散原方中用药比例：附子用二，薏苡仁用十，败酱草
用五，以方测证，当治素体阳虚者皮肤局部显现湿热
之象者，方中重用薏苡仁利湿消肿毒，败酱草排脓破
血。伍以少量附子，除了温阳之外，还有何妙用呢？
从剂型看[1]，张仲景在汤剂用附子治疗少阴病四
肢逆冷、脉沉细时，多以炮附子1-2枚起手，大剂量
用至3-5枚，以温阳散寒救逆，如四逆汤、桂枝加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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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汤。本方为煮散剂[2]，附子用量轻巧，仅用二分，适
合病势轻且缠绵难愈者，取其积日之功。从附子性
味而言，《本草经读》云：仲景用附子之温有二法：杂
于苓、芍、甘草中，杂于地黄、泽泻中，如冬日可爱，补
虚法也；佐以姜、桂之热，佐以麻、辛之雄，如夏日可
畏，救阳法也。用附子之辛，亦有三法：桂枝附子汤、
桂枝附子去桂加白术汤、甘草附子汤，辛燥以祛除风
湿也；附子汤、芍药甘草附子汤，辛润以温补水脏也。
由此来看，薏苡附子败酱散大剂清热药中辅以附子，
为补虚辛散之用，用附子之温振奋阳气、加快气血流
通、使药达病所[3]，用附子之辛燥去除风湿。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本方主治为湿热酿脓之
证，故薏苡仁为君，败酱草为臣，以除湿活血止痛为
大方向。附子虽为佐药，却是本方点睛之笔，此方配
附子，意在借附子辛热之气以破阴寒凝滞所致血分
凝滞，湿热积滞，诸药合用具有排脓消肿、振奋阳气
之功，兼顾标本缓急诸方面。
诸多医家[4-6]将本方扩展用至多种皮肤疾病，
如疣类、手掌角皮症、局限性硬皮病、鱼鳞病等。中
医皮肤科的辨证思路除常规八纲辨证、脏腑辨证、
气血辨证之外，尚有皮损辨证一大特色辨证思维方
法。一般来说，红斑多辨为血热，红色丘疹多为心火
热毒所致，慢性苔藓样丘疹多属脾虚湿盛，脓疱、水
疱多辨为湿热内阻[7]。《本草从新》云附子“治痘疮
灰白，一切沉寒痼冷之证”。故从皮损来讲[8]，本方适
用于阴证红斑、脓疱、结节患者，皮疹色淡红或红而
晦暗，脓稀色淡。但附子辛温大热，临床用于以红斑
为主要表现的皮肤病似有辛温助热之嫌。临床如何
解决这一难题，笔者尝试将薏苡附子败酱散与祝味
菊温潜法联用，以其散阴证郁滞同时不辛温太过，为
治疗掌跖脓疱病、手足慢性湿疹等难治性皮肤病提
供辨治思路。
温潜法用于皮科之变异浅析
温潜法由民国名医祝味菊先生提出[9]，源于仲景
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法。他认为气虚阳浮者，气怯于
内、阳浮于上也。其表现的兴奋之象，乃虚性之兴奋
也。甘凉之剂可令小安，缓和之效也。因其小效而频
服之，则气愈怯而阳愈浮矣。此非亢阳之有余，乃阳
衰不能自秘也。大凡神经衰弱者，易于疲劳，又易于
兴奋，滋阴清火之法，虽有缓解兴奋之效，然其滋柔
阴腻之性，足以戕贼元阳，非至善之道也。宜与温潜
法。温以壮其怯，潜以平其逆，引火归源，导龙入海，
不可因其外形之兴奋而滥与清滋之药也。温，常用附
子；潜，常用龙骨、牡蛎、磁石等。《黄帝内经》云“壮
火食气，少火生气”、“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祝
味菊先生认为壮火为亢潜之火，秘藏之火才是少火，
火气潜秘方能生万物，而温潜法恰可以使火气潜秘，
产生少火。
综观近人治皮疹，多宗温病学派“卫气营血辨
证”：斑疹多为营血热甚[4]，治疗屡用清热解毒凉血
之品。而细分临床所见皮疹，色鲜红、红绛多为血热
甚，而尚有部分皮疹以淡红、暗红，脓疱色淡黄或发
白，呈现虚象。亦有皮损为实证，体质为虚证，伴有
口干或不干，喜饮温水，易大便稀溏，舌淡红或舌淡，
苔白或腻，或边有齿痕，脉沉弦。此乃阳虚之人火不
能潜，外发肌肤发斑，郁成血热或热毒。治疗上，当
以皮损为主，而以附子之类调其寒热之机，即在祛
邪——清热解毒凉血排脓同时，佐以扶正温阳，乃可
祛邪而不伤正，退斑而不伤阳气。虑及皮疹多以红
肿热痒等热象共存，用附子温阳散郁同时可仿祝味
菊温潜法以遏制附子辛温大热之性，以免温热太过
导致皮疹加重，切合虚人兼感湿热之病机。而附子
大热，照既往内科温潜法之重用（用量单剂方药附子
10-30g）恐有辛温助热，热炽疹红之虞，故临床遵仲
景原意以小量（3-5g）轻取其辛散，并将附子与薏苡
仁相配，薏苡仁性凉散结排脓，少量附子性温辛散
加强排脓功效。牡蛎、龙骨等导龙入海之品则用量
稍大，15-40g以潜镇虚浮阳气。
薏苡附子败酱散合温潜法在皮肤科应用
笔者将薏苡附子败酱散合温潜法水煎温服应用
于慢性湿疹及掌跖脓疱病等以红斑、水疱、脓疱、角
化为表现的皮肤病，取得一定疗效，可作为清热利湿、
解毒凉血等常用思路不效的有益补充。兹举例如下。
1. 手慢性湿疹 湿疹中医名为“湿疮”。早在
《金匮要略·疮痈肠痈浸淫病脉证并治》中即记载
“浸淫疮，黄连粉主之”。由方测证，黄连为清热解
毒燥湿要药，故历代医家多以湿热病机解之。《医
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将湿疹病机总结为“由心火
脾湿受风而成”。湿疹因其病程有急慢之分，急性湿
疹多为热重于湿，慢性湿疹病程缠绵难愈，多表现
为肥厚之淡红斑、角化、脱屑、皲裂，符合湿性重浊
黏腻、经络气血凝阻之特点，而热象不显。临床观察
手部慢性湿疹缠绵反复者一是禀赋不耐、阳气不足
以鼓舞正气祛邪外出，故病程缠绵、皮疹呈阳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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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不红或淡红，时有淡黄脓疱或水疱发出；一是
内有湿热，感受外邪引动湿热故阵发红肿水疱渗出，
瘙痒明显。笔者在薏苡附子败酱散基础上加龙骨、
牡蛎潜阳，牡丹皮、生地黄凉血退斑，茯苓皮、茵陈
利湿健脾，使原方既可清湿热利湿凉血，又可温阳散
郁。附子取小量只有3g，且辅以大剂量龙骨、牡蛎佐
制其热，既可助阳行气化湿（湿无热不化），又无助
湿热之弊。全方兼顾了中医治疗湿疹的清热、利湿、
凉血、散郁诸法。
2. 掌跖脓疱病 掌跖脓疱病中医称为“掌趾脓
疱”。《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疮》曰:“此证生于
指掌之中，形如茱萸，两手相对而生。亦有成攒者，
起黄色白脓疱，痒痛无时，破津黄汁水，时好时发，
极其疲顽，由风湿客于肌腠而成”。目前多认为本病
乃禀赋不足，肺脾失调，运化失职，水液代谢障碍，
湿邪内蕴，复感风热毒邪，内外搏结，毒热蕴聚肌
肤，外发于四肢末端所致。血热外发则为红斑，热毒
炽盛则化腐成脓。在临床中，部分患者在表现掌跖
红斑、脓疱同时尚有口淡不渴，喜饮热，夜尿频，舌
淡边齿痕，脉细等阳虚表现，除常规清热解毒治则同
时，尚需顾护正气。久病阳气郁滞、湿热邪留于掌跖
局部，故见脓液色白、腐熟不透，宜予少量附子破其
郁滞、温阳透脓。笔者临床常用薏苡仁30g，败酱草
15g，黑附子3-5g散结排脓，金银花20g，连翘15g清热
解毒，生白术10g，茯苓皮15g健脾利湿，焦三仙醒脾
消积化滞。
3. 病案举隅 患者某，女，61岁，主因“双足反
复起红斑、脱屑伴痒半年”以“湿疹”于2013年10月
14日来诊。半年来右足底反复起红斑、偶有粟粒大小
深在水疱，瘙痒明显。外用派瑞松等药膏后瘙痒可缓
解，但皮疹逐渐变厚，上覆少许白色鳞屑，并扩展至
左足弓。小便黄，时有腰酸，下肢沉重感，头晕。既往
高血压病史，血压控制尚可。舌淡红苔白脉弦。中医
诊断：湿疮病，证属湿热下注，兼有肾虚。西医诊断：
湿疹。方予生薏苡30g，败酱草15g，黑附片（先煎）3g，生
龙骨、牡蛎（先煎）各30g，怀牛膝10g，盐黄柏10g，白术
10g，萆薢10g，天麻10g，钩藤10g。7剂，水煎服，每日2
次。外用复方黄连膏（本院院内制剂）每日2次。二诊
诉无新发皮疹，水疱全部消退，红斑大部分消退，不
痒，舌脉同前。继服前方14剂，嘱其继用黄连膏外用
巩固疗效收功。
患者某，女，53岁，主因“双手足掌跖反复起红
斑、脓疱、脱屑1年”于2013年12月5日来诊。1年来手
足反复起红斑、脓疱、脱屑，时痒，外院诊为掌跖脓
疱病，累服清热解毒凉血汤药、健脾祛湿汤药皮疹可
部分消退，时有新出。症见大便不成形，喜饮热，纳
可，眠多梦，小便调，舌红苔白，脉弦。中医诊断：掌
跖脓疱，证属湿热内蕴，兼有脾肾不足。西医诊断：掌
跖脓疱病。治以清热利湿，健脾温肾。方予生薏苡仁
30g，败酱草20g，黑附片（先煎）3g，生龙骨、牡蛎（先煎）各
30g，金银花15g，连翘15g，黄芩10g，茯苓15g，冬瓜皮
15g，当归6g，生山楂15g，厚朴9g。7剂，水煎服，每日
2次。外用龙珠软膏，每日2次。二诊诉新发脓疱减少，
1-2天即干涸。大便成形。舌脉无变化。原方加山药
10g，7剂。三诊诉基本无新发脓疱，原有红斑较前面
积缩小，睡眠改善。继服前方巩固3周而愈。
参 考 文 献
[1] 傅文录.张仲景应用附子的经验.河南中医,2013,33(12):
2045-2047
[2] 方静,傅延龄.汉代、唐代、宋代煮散剂比较.中医学报,
2013,28(179):523-524
[3] 肖成.衷中参西话“肠痈”.吉林中医药,2004,24(11):4-5
[4] 汤本求真.皇汉医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56:702
[5] 刘宏伟,贾浩.薏苡附子败酱散加减治疗亚急性湿疹56例.
中医药导报,2011,17(9):109
[6] 李宏军.加味薏苡附子败酱散治疗女性持久性痤疮.中医临
床研究,2011,3(20):82-83
[7] 赵炳南,张志礼,孙在原.简明中医皮肤病学.北京:中国展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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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欧阳卫权.伤寒论六经辨证与方证新探-经方辨治皮肤病
心法.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391
[9] 招萼华.祝味菊医案经验集.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公司,
2007:59
（收稿日期：2014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