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文 ：CHINA’S TU NATIONALITY
·2014·春季号
记忆中，我似乎对蜜罐花的长相已经模糊了。 想不到，那
天随同朋友到乡下游玩时， 他竟
然从一块不起眼的地方， 采来一
大束蜜罐花。 棵棵茎叶间小小的
淡紫色花冠形似一枚枚玲珑别致
的纤细喇叭， 不时暗暗散发着阵
阵浓浓的蜜香。 朋友随手揪下一
两枚花冠放入嘴中， 喜滋滋地吸
吮着。 刹那间，滴滴芳纯的馨香也
似乎浸润着我的肺腑。
蜜罐花是我孩提时代最纯真
的记忆。 在那一贫如洗的岁月里，
我们幼小的身影常围着大人们
转， 蜜罐花也常围着我们一群幼
稚而顽皮的孩童转。
那时， 家乡的盛夏是个多彩
而诱人的时节。 葱绿的原野间野
花绽放 ，青草茂盛 ，大自然总是
在不经意间给我们淘气又馋嘴
的顽童悄悄馈赠上一份份美味
佳肴。 在我们一次次溜到蚕豆地
边，偷偷饱享过清脆鲜嫩的青豆
籽，然后又贪心不足地将摘下的
豆荚装满所有的口袋之后，恋恋
不舍地离开蚕豆地，将贪婪的目
光转向那些荒草繁茂的田埂原
野 ，也每每此时 ，我们灼热的眼
神便会被一丛丛紫红的蜜罐花
所吸引。 于是，大伙像一群刚出
笼的羊群，立刻向那片耀眼的诱
人地奔窜而去，身后留下那些腿
脚缓慢的年幼弟妹们，急得直大
喊大叫。
蜜罐花是一种很顽强的野生
植物，虽看它根茎不太健壮，但植
入泥土的根系很发达，不易连根拔
起。 我们这群孩童，便只好蹲在它
的身旁，一枚一枚地揪下那些小巧
玲珑的喇叭状花冠，放入口中尽情
吸吮。 小小花冠里竟然蕴藏着丰富
的蜜汁，每次轻轻吸吮之时，唇齿
间便溢满一股芳香的蜜甜。 至今想
来，那份青春的幽香甜味是那么让
人回味不尽，绵延悠长。 小弟妹们
似乎对这份甜津津的美味更是情
有独钟。 直到把一棵棵蜜罐花茎剥
个精光， 将一枚枚花冠吮尽之后，
还意犹未尽地摘下一大把蜜罐花
惬意地抱回家去。
其实， 在那时随处都能看到
它繁茂的身影。 我老家门前有一
条小河， 河岸两边就盛开着茂密
的蜜罐花和不知名的野花。 只是
怯于那条波涛滚滚的河水， 我们
一群孩童谁也没想过去那里享用
一番蜜罐花的甜味。 但经不住那
份诱惑，一天，我和弟弟悄悄溜进
那片高低不平的河岸去摘蜜罐
花。 正当我们摘得兴高采烈之际，
弟弟突然一声惊叫，掉进河中。 霎
时， 我惊恐地望着弟弟水中挣扎
的身影，高声大喊。 幸好隔壁的陈
大叔正好割草路过这里， 急忙跳
进水里，一把将弟弟拉上河岸。 那
天晚上， 我和弟弟狠狠地挨了一
顿巴掌。 不记得那次父亲的巴掌
有多重，屁股有多疼了，只是依稀
记得父亲责备的眼神很严厉、很
伤心。
有了那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
我和弟弟便再也不敢去河岸了。
尽管那时的那片蜜罐花丛那样娇
艳诱人， 但只要一想到父亲严厉
的眼神时，我们便只好收回视线，
不愿再多看那里一眼。 尽管如此，
天性顽劣的我们， 依然跟着隔壁
邻社的伙伴们走上田埂去搜寻那
些令人馋涎欲滴的蜜罐花。
那时， 我们最开心的事莫过
于挖野蜂窝了。 置身蜜罐花丛间，
尽情分享蜜甜之际， 偶然会看到
一两只身体庞大的野黄蜂， 顺着
蜜罐花丛嗡嗡地飞来飞去。 于是
有经验的伙伴们立刻兴奋地从蜜
□文 / 包正礼
艺 苑 撷 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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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春季号
CHINA’S TU NATIONALITY
罐花丛中跳起来，屏住呼吸，静静
地观望大黄蜂落脚之处， 等到那
庞大的家伙飞进草丛底下， 大家
便一拥而上，拔草的拔草，挖土的
挖土，直捣蜂窝。 然而，一个个爬
出洞口的大黄蜂， 未等我们反应
过来，像发了疯一般冲向我们。 一
瞬间， 伙伴们脱下衣服胡乱地遮
挡起来。 有的禁不住大黄蜂嗡嗡
的呼叫声，吓得撇下衣服逃跑，有
跑得慢的， 脸上竟被大黄蜂蛰下
几个大疙瘩。 无奈之下，大伙儿只
好偃旗息鼓地躲到一旁， 傻愣愣
地看着那些大黄蜂怒不可遏地守
护着洞口。
就在我们垂头丧气， 准备放
弃眼前这份难得却又无计可施
的美味大餐时，田埂上走来几位
不相识的兄长。 他们看着我们一
个个无精打采的小脑袋，微笑着
径直走向那个惹不起的大黄蜂
窝。 看着他们无所顾忌的样子，
我们一群伙伴直想 ，完了 ，这份
美餐轮不到我们了。 只见那几位
兄长 ，每个人头裹着衣服 ，从地
上捡起我们撇下的铁锨，几步跨
到黄蜂窝洞口前，在一阵嗡嗡的
大黄蜂纷飞声和一番紧张的铁
锹晃影中 ， 刨出一大块野蜂窝
来。 继而，他们飞快地躲开那些
穷追不舍的黄蜂，向田埂一边跑
去。 我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得意
地去分享战利品时 ， 只好摇摇
头，拎起铁锹准备离开。 然而，令
我们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未等
我们走出田埂多远，那边几位兄
长冲我们挥手， 示意我们过去。
我们怀揣着几分猜疑的心思走
至他们前面时，几位兄长已将蜂
窝分成了好多块。 他们笑盈盈地
给我们每个伙伴分了一块，但他
们没为自己留下一份。
那是我平生唯一吃到野蜂
蜜。 至今想来，那份甘甜仿佛还久
久萦绕在唇齿间，未曾散去。
对蜜罐花的感念不仅如此 ，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它如影随形，
时刻闪现在眼际。 中考那年，我时
常选择去村西头的一水库背书。
因为那里环境幽静，空气清新，很
少有人打扰。 每天清晨我顶着东
方的晨光走向寂静的小水库蜜罐
花芳草地，夕阳西下时，我又踩着
一片融融的霞光， 离开小水库那
片幽香的芳草地向家走去。 那是
我读书生涯中最艰苦的岁月，也
是终生最难忘的日子。 晨阳中，我
手捧课本， 静心凝神地徘徊于蜜
罐花丛间，累了，就随手揪下几罐
晶莹的蜜罐花吸吮几口， 丝丝甘
甜瞬间驱走我心头的疲惫， 使我
再次端起书本， 全神贯注地投入
紧张的复习之中。 身旁那些芳香
扑鼻的蜜罐花，张着绯红的笑脸，
摇曳着俏皮的身躯， 似在使劲为
我加油助威。
两年后， 我回老家走进那片
幽静的芳草地时， 发觉先前我只
身徜徉的蜜罐花芳草地已荡然无
存，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田
地， 参差不齐的麦苗间长满了杂
草。 我怔怔地望着那里，怅然若失。
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又仿佛真
切地看到，一丛
丛殷红透亮的
蜜罐花，闪耀着
娇艳夺目的光
泽，像一个个清
纯可爱的小姑
娘，笑盈盈地正
向我走来……
时光荏苒，
我已离开故土
二十多年了。由
于常年蜗居城
市，紧张繁忙的
生活，我很少有机会去翻阅往事，
尤其是那丛丛闪耀诱人的蜜罐
花，也久久珍藏于心间，一直没再
想起过。 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行数
人从草原走过， 经过一片宽广茂
盛的草地时， 我倏然发现一丛丛
殷红的蜜罐花， 正肆无忌惮地盛
开在辽阔的原野间。 一群群羊儿
漫步其间。 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
的情愫涌上心间，噢，久违了，我
心中的蜜罐花， 想不到你在异乡
的土壤中， 依然绽放得如此美丽
娇艳。
那一天，我站在草原深处，深
情地望着那一大片耀眼的蜜罐
花，心潮澎湃。 我多想变作一只羊
儿，去尽享那片繁茂的蜜罐花。
多年后的今天， 我再次揪下
一枚蜜罐花冠，轻轻放入口中，顿
时， 那一股久违的甜蜜芳香溢满
心房。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不由得
想起乡下昔日的童年生活来，那
一丛丛绽放于田埂的蜜罐花，悠
悠地荡漾在心头， 是那么耀眼夺
目，那么让人神往。 还有那些童年
的伙伴， 以及那些曾给我们递上
野蜂蜜的兄长们，如今，他们在忙
忙碌碌的生活奔波中， 是否也过
上了蜜罐花那丝丝蜜汁一样的芳
醇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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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角 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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